【小说】归去·人间 第十九章

洛克王国小说——《归去·人间》 第十九章

作者：那个坠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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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索觉得，古书中头悬梁锥刺股的那位前辈实在是太年轻了，遇上一门心思想要读书的人，无论学了多久都不会困，而遇上想要睡觉的人……他轻轻推了推一边已经趴在桌上把书当成枕头了的夜浮屠，满心无奈地附在他耳边：“师弟你醒醒……”

夜浮屠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睁开的眼睛没有焦距，许久才看清了面前的人，他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尴尬，只是茫然地盯着乌索：“小师兄……嗯，现在上到哪里了?”

“上完了，师姐已经走了。”乌索面前摊开的书上满满当当记的全是笔记，他看了看夜浮屠面前的书，雪白的一面上勾着不知是什么的奇异符号，要不是玄玉岛的文字是入门课程，每个人必须掌握，不然乌索觉得还是直接把夜浮屠送到昭仪师叔那儿比较好，毕竟术业有专攻，也省的夜浮屠在这里浪费时间。

“唔……墨师叔是说今天有测试……?”是啊，亏你还记得……乌索无语望天，他昨晚给夜浮屠临时抱佛脚地补了一晚上的课，他几乎怀疑自己这个师弟是属猫的了，昨夜生龙活虎闹腾得比谁都积极，到了今天就完全蔫儿了。或许是昨晚真的补到挺晚的……乌索满心忧愁地看着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师弟，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他还是发挥一下同门的友爱精神，让夜浮屠借鉴借鉴吧……

话虽是这么说了，可看到抱着卷子拎着酒壶、满面笑意的师父时，乌索还是有点怂了。酌墨似乎早就洞悉了他们的想法，她弯着眼睛，笑语晏晏：“卷子呢，你俩考的都不同，也别动什么歪脑筋，否则扛着你们师姐的书房里的宗卷，绕着宗祠的路跑十趟，嗯?”

乌索看了一眼不知何夕的夜浮屠，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头，觉得自己实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卷子发下来，师兄弟两人分坐两旁，酌墨就拎着她的酒壶坐在上座，居高临下，从乌索的角度看她的下颌，竟是显露出刀锋一样锐利的曲线。师父……愈发瘦了。

大抵是习惯使然，她的眉目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但在其中，乌索看出了她眼中极冷极冷的倦怠。

他不敢多看，埋头于试卷的题目。出乎意料的是，卷子只是蜻蜓点水般考了一些师兄师姐所讲的字词，占据更多分值的则是关于一些大陆的历史，其中不乏龙族之祸，而在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在给了将近三页的资料后，更是毫无掩饰地询问乌索关于龙族之祸的看法和对未来局势的预测。

天空城的资料被销毁一空，玄玉岛的虽然有，却也零零碎碎，由于作者并非龙族人，所写的史料也并不是很具有考证价值。乌索乍一看那题目附加的资料，几乎惊骇地抬头，立时去看座上白衣华服的女子。

空气中飘散着浅淡的桃花酒香，乌索几乎要溺毙在这香气里，他凝视着师父玉一样面容，酌墨的面上一片详宁淡然，她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给了徒弟一份怎样的资料。

那整整三页的白纸，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是一个人的日记，乌索抖着手去翻署名，竟是陵烨——那个已经殉于战乱中的、他未能见面的大师伯——亲手所写，详尽地记录了每一场战争的经过;而第二页，则是龙族与大陆联盟两方出战人员的资料，大陆一方，酌墨、陵烨、傅昭仪、威廉古堡的兰瑟公爵、晶晶雪域的雪女，甚至是他那个父亲也在其列，而龙族一方，以龙族圣女缘为首的十三位龙族祭司，一条一条，罗列的清清楚楚;第三页，则是近年各方的活动……

这份资料，耗费了多少玄玉岛探子的心血，就这么坦然地铺陈在乌索的面前。

在酌墨眼中，他这个入门不到三月、年龄仅仅刚过十三的弟子，似乎已有了能和她谈论局势的资格。

乌索抿了抿唇，在那一刻他收起了一切属于一个十三岁孩子的柔软天真，展露出身为天空城大公子的敏锐到可怕的政治天赋，他的脸色微微沉凝了下来，神情认真到令人心悸。

酌墨赋予他的信任，他理应加倍回报。

那天的黄昏，乌索被酌墨叫到了她的书房。同时在列的还有修戈，他近日忙碌了不少，酌墨已经逐渐放权了，现在他才是玄玉岛的掌门人——尽管他不够持重，还没到能让酌墨放心的地步，但酌墨还是放手了。

修戈垂眸翻着手中的答卷，认真的眼神不停在乌索的身上打转，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考量。而酌墨则坦然的多，她将一把钥匙递给了乌索，半月型的钥匙，造型很是奇特：“这把钥匙你收着，”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取出了书架上的一本《诗经》，在放书的位置，赫然有一个半月型的凹槽，“什么时候，你觉得你能担得起半个玄玉岛的重担了，什么时候，这里密室里的密宗书卷就可以任你调阅。”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冷肃，大抵乌索入门仪式的时候她都未这么严肃过。乌索隐隐明白了这把钥匙所能打开的密室后藏了些什么，顿时浑身僵硬了起来，他深深地颌首，郑重其事地将钥匙贴着胸口藏好。

“明日早上，我教你暗器手法，随后你就随着你师兄一起听课吧。不懂的，不用急，到时候你自然会懂。”酌墨低头凝视着自己最幼小的的弟子，少见地伸手将他耳边的发拨到了耳后，这是一个极其亲密的动作，“修戈，你先出去。”

修戈朝她微微躬身，笼袖行礼后才出了门。一点残阳透着门缝照了进来，撒满了一地。

“你入门时间尚短，我也没和你说一些为人处世之道……”酌墨负手立在窗前，一字一句斟酌着，“我终究不会教人，有些话，你听了，觉得没道理，便当没听过吧，这话，若是你师兄师姐说，也是一样的。”

“只是，若是我们说的这些话，你但凡觉得有一丝道理，就要试着去听——不论是师门的人，还是其他人，你都要听。我其实是不大信那些生辰八字一类的，只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你入门前，我给你算过一卦。”

“你生来就是出将入相的命——只是这将相，倒是大有文章。”说到这里时，酌墨抬眼看了一眼乌索，眼神清凌凌的，“鬼将，与天将，终究还是不同的。你素来骄矜，觉得自己与他人不同，便要做出一些胜于他人的事情，”乌索哽了一下，他条件反射似的想矢口否认，然而话却没能说出口，便被他自行咽了下去，“有你这傲气、傲骨撑着，你总归不会混得差，只是做人做鬼……你大抵，是不会太在意的。”

是……是。于他，不论做人做鬼，若是能稳压天空城一头，他确实不会太在意。“你这性子执拗……说难听点，就是心胸狭隘，城府深沉，再加上你身份特殊。昭仪劝过我，只是我觉得，你还算有药可救。”

“我大抵没法教你很久了……”这还是酌墨第一次在乌索面前提及往后，“古书言及君子，温润如玉，上善若水。旧时盛行修仙，天道不仁，尚且在九九天劫之外留一道生机，我也不求你多么温良恭让，只是往后，行事处世，多留一线吧。”

乌索低着头，他想起了至今不能发声的薇拉。当时他确有多种方法，只是偏偏选了这一条路——一劳永逸，却也使得那孪生兄妹对自己恨之入骨。

“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酌墨系发挽袖，提笔，雪白的宣纸上墨意淋漓，“就送你‘温泽’二字为诫。回去吧。”

温泽。温润如玉，君子以泽。

乌索捏着那写了大字的宣纸，无言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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