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归去·人间 第六章

洛克王国小说——《归去·人间》 第六章

作者：那个坠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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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索在旅馆里躺了两天，才被允许爬起来。先前扭伤的右脚踝已经不怎么疼了，走起路来也没什么大碍，酌墨看他大病初愈却没有半分虚弱的样子，只是点点头：“随我回一趟玄玉岛吧。”

她的要求提的突兀，乌索诧异地看了师父一眼，想问不去环游大陆了吗，却又在师父那张冰白的面容上见到一片冷肃，于是他默默地把话给咽了下去，乖乖照做。

随手将大徒弟寄与自己的信收好，酌墨瞌上眼，掩去眼中一片阴翳。她自幼天赋高的出奇，如今的实力纵观整片大陆也是难逢敌手，少有人有胆量在她手下放暗桩。那场战争之后，异族退居于一个小岛偏安一隅，当时的战友也死的死、伤的伤，连自己的三徒弟艾尔文·葛林顿的父亲，当时的威廉古堡之主也不得不将孩子托与她。

除去长眠不起的几位战友，和西方素来不喜纷争的那些人，是谁放的棋子，这似乎不难猜到。

酌墨现今虽然在玄玉岛已经不主事了，但那里好歹曾是她执掌过的地方。纵然她身染沉疴，却也绝不容叛徒在她眼下为所欲为。

乌索一路南下，走的都是陆路，除了在钻石港那回，还从未接触过海。乍一听到要出海的消息，蓝发的少年先是讶异地睁大眼睛，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向往。

不过等乌索到了船上，他脸上的期待就变成了挣扎：“师……师父……这……”

“你恐高?”酌墨站在高高的台上，垂下眼去看他。银发白衣的美人逆着光站着，乌索虽然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酌墨并不是很高兴。

乌索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衣袖，脸上带了点尴尬的微笑：“……是有一点。”

酌墨抬起了眼睛，乌索似乎听见了她轻轻哂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嘲笑还是讽刺，然后她转身往船舱走去。咸腥的海风吹过她银白的发丝，她身上雪白的鹤氅被风扬起，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乌索眨了眨眼睛，就在那片刻酌墨已然消失在那雕花的门中。

乌索在码头站了很久，莹紫色的眼睛只是看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沉默不语了许久后才似是找回神来一般，松开了一直捏着的衣袖，收拾了一下自己糟糕的心情。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船，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缓缓地挪上了临时搭建的木梯。

乌索大概明白师父究竟在笑什么。他已离开那里半年多，却仍受旧日经历影响。当初不顾一切漂泊南下，为的是摆脱那个囚笼，可如今他尽管并不在那里，却仍然生活在那个囚笼中——更可笑的是，那个囚笼还是他亲手打造的，当真是讽刺至极。

海上的旅程并没有乌索想象的那么有趣。大海永远是一片深沉的蔚蓝色，偶尔才能看见一些零星的小岛，白色的海鸥时常出没于天空，灵巧地叼起潜藏在海中的鱼。乌索刚开始时觉得十分有意思，然而看久了就变得乏味起来。船很大，酌墨自上船之后就一直窝在船内的房间里，大有大家闺秀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架势，除了吃饭时间很少看见她在外面。

登船那天，酌墨的表情让乌索琢磨了很久。他自小在天空城，本就养成了多疑的性子，心思再是通透不过。可酌墨的态度太过模糊，乌索想了半天仍是一头乱麻，他安静地盯着远处的白鸥，犹豫了半天后，下了一个决定。

“师父。”在一次早餐过后，乌索伸手拦住了酌墨，他看起来很是紧张，脸上却强装镇定：“师父，我有些事想和您说。”

“哦?”酌墨看起来似乎很是疲倦，一副羸弱苍白的样子。她微微挑起了细长的远山眉，从喉中发出一声冷冷的笑声，“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了。”

乌索眼中有退缩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咬了咬牙，仍是执拗地看着酌墨：“能去您房间吗?”

酌墨一听，眉头轻轻地拧起了。乌索一直在细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心里默默地打了一个突。酌墨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面露忐忑之色的小徒弟，淡淡道：“去甲板吧。”

太阳微微浮在海面上，照出天空一片似锦朝霞，灿烂的晨光落在两人的身上，很是温暖。乌索靠在甲板的栏杆旁，低垂着眼，似乎正在斟酌着怎么开口，一边的酌墨也不去催他，自顾自地裹紧了鹤氅眺望天边。

“……师父。”许久之后乌索终于艰难地出声了，“我的身份，您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在家里，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嗯……他们对我……并不是很友好。”

“薇拉……哦，就是我妹妹，在一次野外实践的时候，把我从风铃岛上推了下去。”乌索自嘲地笑了一下，双眼盯着脚尖，“那时候我没办法了，能抓住的只有悬崖上横生出的荆棘，听我朋友说，我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事后薇拉被父亲罚了禁闭，但我的右手，再也没法拿剑了。”

这才是他畏高的真正原因。

其实在乌索的脑海中，那段记忆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右手紧抓荆条所带来的疼痛在他心里留下的仅是一抹很淡很淡的印象。在那段混乱而模糊的记忆中，大抵唯一清晰的就是追下去时的惊惧和无助了，那种浓郁而疯狂的感情几乎将他吞噬殆尽。

酌墨想起了之前在他手臂上看到的那些不易形成的伤痕，有些她甚至以为是动用私刑造成的，没想到……其实也没多大差别：“然后呢?”按照乌索的性子，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然后?”乌索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阴冷的快慰，“等薇拉出来之后，我送了她一瓶圣露。”

圣露是一种珍贵的药剂，对提升修为有很大的帮助。酌墨倚在栏杆旁，扶起额低低地笑出声来。天空城城主的小公主是个哑巴的事情，大抵整片大陆都是知道的，原来其中还有夹着这件事情。

一副嗓子换一只手，也不知这究竟合不合算。

或许在旁人眼中乌索的做法还是过于狠辣了，但酌墨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一报还一报，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要怕别人报复回去。尽管那段回忆的确不要美好，但徒弟的这番剖心的话语倒真是把她给取悦了，连带着驱散了这几天的低气压：“你紧张什么?我虽然不喜你仍旧受回忆影响，但你也不必这样来试探我的意思。”

“你记着，无论你是什么人，曾经做过什么事，只要入了我门下，前尘尽弃，从今往后，不为旧年而活。”酌墨半眯着眼，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去揽住乌索，语气从容，“至于你的手……呵呵，看着吧。”

这是承认他了。乌索心中大定，出此下策他也是被逼无奈，毕竟没有人会想挖开自己的伤口。不过好在付出和收获成正比，有了酌墨和庇护，他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不过……看着?看着什么?

乌索蓦然意识到了什么。清晨的海上一片寂静，船随海面起起伏伏，没有鱼跃水面的声音，也没有白色海鸟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切安恬美好得过了头。

“待在这儿，别动。”酌墨轻笑一声，眼神一厉，身侧骤然风起，吹得她身上的鹤氅飒飒作响。乌索能感受到身侧暴增的风元素，他惊愕地望着师父，这是他头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酌墨的实力。

酌墨松开了揽住乌索的手，她往前走了几步，狂暴的风在乌索身边形成一个小型风暴，他心下一沉，只要有人敢接近，那人一定会被风元素撕成碎片。

酌墨站在甲板上，她现在很少动手了，自己的佩剑“湮华”也留在了玄玉岛，但这不打紧，因为她刚入这世间时，并不是以剑术而闻名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千树梨花，以羽为刃。酌墨手腕翻转，广袖飘扬，纤长的手指间夹着难以察觉的细小的鹤毫。

听闻现在有一名变态杀手极擅长暗器，不知与她这位前辈比起来，是青出于蓝，还是江河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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