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抽搭搭的说着，一声急似一声，拳头却逐渐松开，狠狠的扯住他的衣角，好像那样就可以攥住那些伤痛，连根断开，就算不能替大叔分担一点点的苦楚，掌心的刺痛至少会让我觉得，我和他站在一起，这样，心和心的距离瞬间消失不见，有大叔在，在就算是死亡，也无法令我产生半分的畏惧。爱，真的会让人勇敢。

　　大叔咳出许多的血块，脸色惨白，费劲了力气才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两管红色生命药剂，强自忍着痛苦将一罐倒进了姐姐的嘴里，回过头来却将另一罐狠狠的砸碎在岩石上，那红色的药液很快便风干成了褐色的疤，连同大叔的声音一起渐渐的暗淡下去，干枯开裂，支离破碎，我被大叔圈在怀里，虽然已不再那样的炽热，力量却依旧固执的叫人安慰。为什么?我闭上眼睛，缓缓的靠在大叔的肩头。为什么不喝那瓶药?大叔用极为细小的声音在我的脸颊边呢喃着。

　　嗯，为什么砸了它?我像是任性的小孩一样，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心爱的玩具，不愿他被损毁一分一毫。只剩下一瓶，难道你是想让我和她一起活着走出去吗?大叔依旧轻声的说着，温柔的抚着我的脊背。嗯。我努力收拢着已然开始涣散的意识，气若游丝的应着。你不知道吗，比起那样，我更喜欢和你死在这里。

　　大叔淡淡的笑了，是释然恬淡的浅笑，仿佛是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朦胧水汽终于在盛夏的午后，缓缓的蒸腾出弧形的镜面，贴着眼底闪烁成彩虹的笑靥，明明是和生死有关的沉重字眼，却在这个晦暗的空间里轻盈的好像是鸟翼上的羽毛，轻飘飘的划过我的心底。大叔说，我想要和你死在这里。你和我，一起死在这里。那样纯白明净的微笑，那样心满意足的弧度，我至今也不曾淡忘分毫，轻轻的，我竟然笑出了声。

　　玄武在临死前告诉我，大叔在弥留之际留给我的只有三个字，我哭喊着想要问个明白，玄武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时的我并不勇敢，也不敢将性命作为感情的赌注献祭自己，那样毫无畏惧的感情是如此的直白而炽烈，几乎将我的眼睛烧灼出许多的洞来，在那样纯粹的光线下，我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我犹豫了，害怕了，退缩了，那些经不起擦肩而过的时光就这样匆匆的带走了大叔，没有留给我一丝后悔的机会。

　　现在，我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爆炎加热炉，然而，不管是多么滚热的岩浆都无法穿越时间的长河去温暖那段褪色冰冷的记忆和那个已然随风远去的灵魂，无论多少次的梦回故里，逝去的都早已逝去，死神最后的睇视是那样的温柔，大叔在瞬间隐入黑暗，保存在嘴角的安然并未曾凋谢分毫。大叔最后留下的三个字究竟是什么呢?

　　我早已不再去猜想，因为对着那从不曾黯淡的阳光让我忽然懂得，不管那是怎样的三个字，我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会是“对不起”吗?我会说，我也是。因为在最后的最后，我没有留在你的身边，没有让你在温暖的怀抱里走过最后的一程，因为所有的所有，所以，对不起。会是“我很痛”吗?我会说，我也是，因为在那冰冷的墓穴里，我无法治愈你的伤口，更无法对你说出那句迟来很久的情话，因为所有的所有，所以，我也很痛。

　　会是“再见了”吗?我会说，我也是，你的离去用死亡在我们之间划下一道时间都难以逾越的鸿沟，以后，我只能借着星光回忆你的好，你的坏，你的微笑和所有的不快，所以，再见了。会是，会是“我爱你”吗?我会说，我也是。千言万语的解释都已经给了别的问题，唯独最后一个，不需要也无法给出解释，真爱从来都不需要过多的赘述，爱了便爱了，他并不是短暂的烟火，需要言语的火花才能证明的虚妄美丽，他一直便在那里，一刻也未曾远离。小猫。嗯?我，我爱你。嗯，我也是。